十五年前那个中秋节的晚上，竟罕见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，黑压压的云层盖住了月亮，时不时的闪电让院子忽明忽暗。
没过多久，一声响过轰天雷声的婴儿啼哭声，让整个临城都知道柳府添了一个新生命。
“官人，大娘子生了，是个姑娘。”一脸疲惫的丫鬟低着头，将襁褓中的稚儿小心举起递向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。
那男子目光冷冽地看向这个柔弱无骨的女婴，生出几丝厌恶，一把抓住襁褓前襟扔向一旁的随从，“把这孩子送到温如秋那边。”说完便撑着伞转身离开。
“官人！”那丫鬟脸上雨水混着泪水，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，双手交叠合起朝他叩拜不起“大娘子，她！难产殁了！求您去看她最后一眼吧！”
“不必了，她应是......”说话间又是一声响雷传来，丫鬟抬眼只瞥见几道闪电划亮半个临城，那男子若隐若现的身影渐渐在雨中消失……
十五载一晃而过，又是中秋佳节，是日万里无云，虽过白露，但暑气并未消散，闷热的天气让人的心情跟着烦躁起来，温如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，满脸心事地一手摇曳着羽扇，一手翻看着书。
“咚”地一声，离他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，直叫温如秋心脏一紧呼吸吃力，放下扇子轻拍着胸许久后，才朝着右手边的书柜看去，地上果然又赫然躺着几只肥硕的兔子。
“柳佳思！说过多少遍了！”温如秋强压的自己的声音，对着正在阖暗门的姑娘轻吼起来，“这里是书房，不要把兔子扔在这里！”
“气急伤肝，您老就多多担待着些，再说吃的时候也没见您嫌弃过。”柳佳思对温如秋这个反应早就习以为常，面无表情地走向书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。
“药采齐了？今日怎么弄到怎么晚才回来？”温如秋将书轻轻放在桌上，轻抚着胸，心中默念我不能生气，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。
“哦，给她上香了去了，耽搁了些。”
“哎！上香……”每每说起她，温如秋总是忍不住的叹气，紧接着看向柳佳思的眼神立马充满愧疚，“今日是你及笄的重要日子，所以弄到这个时辰，是故意的吗？”
“是！故意的。”柳佳思倒也不反驳，但语气极为平淡，顺手替温如秋倒了一杯茶“袖口里的黑檀木拿来吧，今年又是什么宝贝？”
见柳佳思岔开话题，温如秋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语气故作轻松，试图缓解略微紧张的氛围“你个剥皮，鼻子灵光的很，什么值钱就嗅到什么？”。
“人为财死，鸟为食亡。”柳佳思接过温如秋递来黑檀木后眉头不住一皱，一股寻常人闻不出的荷香萦绕其间“他的东西？我不要！师父倒是做惯了借花献佛的事情。”
“先打开看看吧。”温如秋眼神里划过一丝伤感，“这是他亲自设计的，不要薄了他的一番心意。”
“哼！心意？”柳佳思冷哼一声，“倒还记得我喜欢梅花，他真要有诚意，就亲自送来，何必绕这么大弯。”
柳佳思的脸慢慢布满阴翳，连盒带簪的塞回到温如秋手里，俯身提着兔子转身就要走“让我采的药，都放暗室里了，这兔子我拿回去练练手。”
“诶，小思！今日就不用了……”温如秋一把拉住了她，眼神由愧疚变成心疼，“是为师对不起你。”
“师父。”柳佳思听到温如秋这么说，心情很是复杂，但脸上的阴翳一时间还是散不开，“您没必要和我说这三个字，你对我只有恩，没有欠。”
“及笄礼简化了，真的不考虑一下？”温如秋眼里带着恳求之色，“如果实在不想参加，就替你直接取消了。”
“算了，都把帖子送到各府了。”柳佳思盯着他看了几息，终于心还是软了。
但嘴里还是强硬地说着“如果晚上做了出格的事情，让翠华山庄在墨云城丢了脸面，不要怪我。”
“你能同意就行，翠华山庄的颜面在你开心面前，根本不值一提。”温如秋竟露出孩童般的笑容，拉着柳佳思走到屏风后面“来，这里，小思坐下。”
开心？柳佳思听到这两个字面露难色。但此刻已被温如秋带到一张刻着梅花的镂空苏木梳妆桌前，“师父？你在书房放一张梳妆桌？何意？”
“不是说替你将仪式简化了么”温如秋将柳佳思轻轻按下，拔下竹簪放下青丝后，拿起一把同是刻着梅花的青檀梳很是小心地梳了起来。
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，将你视如己出，一直以来都想给你举办的一场盛大的及笄礼。只是可惜你这，哎，反复无常，都怪当年为师没保护好你。”
“师父，旧事再提只会徒增伤感，相比那个视我为灾星，狠心将我弃养的柳府，您已经付出的太多了”柳佳思盯着铜镜里头发慢慢盘起的自己，眼眶已经红了起来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，止不住地滑落下来。
“只是，师父，我怕啊！他离开的这两年，我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，让他回来好不好，只要远远看着他就行。”
温如秋将那支被柳佳思退回的红碧玺梅花簪小心地插上，“孩子，等时机到了，等他强大到能保护你的时候，我自然会让他回来。”
温如秋刮了刮她的鼻子，“傻孩子，这么大了，还哭鼻子，也不嫌丑。来看看师父的手艺怎么样？”
“师、师父，可真丑，比我写的字还丑”柳佳思看着很是不对称的同心髻忍俊不禁起来，“师父，你该讨个师娘好好教教你。”
“好！”温如秋见柳佳思情绪转变如此之快，不由眉头一皱，“小思，时辰不早了，先回去换身衣服”。
温如秋盯了柳佳思的发髻看了一会后，摇了摇头又道“这发髻到时候也让她们重新梳一下。”
见温如秋下了逐客令，柳佳思不再多滞留，扶了扶发髻，从地上拿起兔子后熟练地翻出书房的窗户，只留下一句“兔子麻辣还是炙烤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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