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宓微微颔首,只觉得头晕目眩,眼前阵阵发黑,低头一看,双手已鲜血淋漓。
杜鹃把她扶到榻上躺下,又急急忙忙让人去端热水侍奉,自己则去了小厨房熬粥。
温宓在昏昏沉沉中思索:
这些罪状,有许多证据已被销毁,只剩下几个确凿的罪名——可就这几个罪名,也足以置周氏姐妹于死地。
不枉她苦心搜集许久。
翌日。
温宓罕见地晚起。
是杜鹃不忍叫醒她,私心想让她多睡一会儿。
用过早膳,温宓匆匆入宫上朝,正巧碰上首辅卫怀明。
二人打了个招呼,寒暄一番后,卫怀明道:
“犬子昨夜梦魇,惊动府内,嘴里一直叫唤着贤侄女的姓名。”
温宓微微一笑,知晓他是想为卫长陵说情,轻声道:“可请了郎中来看?”
卫怀明捋须道:“不曾。犬子自幼怕医,贤侄女也知道。”
“梦魇之症,不请郎中来瞧瞧可怎么好?”温宓应附着,二人缓缓步入金銮殿。
她袖中还揣着那封血书,只等下朝后交给皇上了。
…
御书房。
皇帝看过血书,眼中惊骇还未褪去,怒极拍案道:
“高壬!”
高壬高公公,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。
他连忙小跑进来,“陛下,有何吩咐?”
皇帝攥紧血书一角,额角青筋暴起,一字一顿道:“传嘉辰妃!再将其妹一并带来!”
“喏!”
高壬去后,御书房内便陷入了寂静。
温宓能理解皇帝的情绪。
短短几日,宠妃和女儿就成了罪大恶极的罪人,任谁也无法接受。
可就算无法接受,也必须接受。
温宓眉目平静,静静等着皇帝发话。
半晌,只听皇帝道:“温卿是如何得知这些宫闱内事?”
话中有浓浓的质疑。
恐怕是以为自己在冤枉周氏姐妹,连带着三公主一事的怒气也一并发散出来了。
温宓道:“阿姐曾将这些事整理出来交给微臣,微臣不过是寻访证据,不曾多做些什么。”
“哦,是吗?”皇帝冷笑一声,虽然是不信。
温宓叩首道:“望皇上明察,如若不信,臣便自请革去官职,好还微臣一个清白。”
皇帝眯起眼。
片刻后说道:“朕岂是那般是非不分之人?如若是真,朕自然不会轻饶她们姐妹;可如若是假…”
“微臣便自刎谢罪。”温宓阖了阖眼,面上溢出一缕浅淡的笑意。
很快,周氏姐妹被带来。
周暮还好一些,周茹则不行了,浑身直哆嗦,皇帝一张口,便吓得涕泗横流。
皇帝把血书扔给她们看。
周暮飞快看完,满带恨意的眼眸直直望向温宓,倏然抬手指着她道:
“皇上,她在污蔑臣妾!臣妾入宫后一直清清白白,不曾做过什么恶事,皇上也都看在眼里,如何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?”
温宓摇首笑道:“证据确凿,娘娘还要狡辩?”
周暮满眼带泪,扫向她,恨声道:“你为何要污蔑本宫!本宫清清白白,断不会做你说的这些事!”
“是吗,”温宓仰头笑了一下,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回,又看向她一字一顿道:
“你买通杜太医换了我阿姐的药,害她小产后气虚而亡,是也不是?”
周暮瞪大了眼睛。
“不!不是!…”
“你串通三公主,指使她谋害数条人命,是也不是?”
周暮拼命摇头,咬牙切齿道:“你有何证据?!”
温宓看向皇帝,作揖道:“曾侍奉木婕妤、宣贵人的三个婆子已在外头候着,孰真孰假,一问便知。”
“宣!”
三个婆子被带了进来,纷纷下跪行礼。
“老奴见过皇上!”
皇帝没让她们起身,沉声问道:“你们的主子,当初行径可有异样?”
“是,”其中一个婆子哭着磕头,“娘娘那几日一直神思恍惚,说有人在装神弄鬼,奴婢当时并未当回事,后来娘娘就失足跌入了井中…”
这是侍奉木婕妤的婆子。
周暮双目怒睁,恨恨道:“与我何干?是她自己跌入井中,与我何干!”
“清者自清,娘娘不必心急。”温宓柔声说道。
她又看向周茹,见她面色惊骇魂不守舍,不由笑了笑,轻声道:
“瞧瞧令妹,镇静得很呢。阿婆不必害怕,继续说就是了。”
哪里是镇静,那分明是吓傻了!
那婆子继续道:“娘娘被捞起的时候,老奴偷看了一眼,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支金钗!”
周暮面色骤然变化。
“那金钗你可还记得?”温宓问。
“是,老奴为留下铁证,悄悄把金钗留下,那正是当年皇上钦赐给嘉辰妃的首饰!”
婆子说着,又抬手抹泪,苍老的身躯哆哆嗦嗦,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来。
样式颇旧,光泽已暗淡许多,可难掩华贵。
周暮乍然瞧见这支金钗,瞳孔猛缩,喃喃摇头,“竟是在你这里!”
皇帝也认得这支金钗。
当初因它精美华贵,他便赐给了嘉辰妃。
皇家金匠的手艺,全天下找不出第二支。
他面色一沉,冷声问道:“嘉辰妃,你可还有辩解?!”
周暮骇然,连忙磕头哭道:“皇上,是她们串通起来污蔑臣妾,臣妾是清白的,臣妾是清白的!”
砰砰地几下响,再抬头时,额上已青紫一片。
她声泪俱下,令皇帝略微动容,动了动嘴,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温宓见状垂目,来到周暮身边下跪道:“嘉辰妃是否无辜,皇上何不继续听下去?”
那婆子也磕头流泪道:“求皇上还娘娘一个公道,为娘娘沉冤昭雪!”
皇帝脸色当即铁青。
“温宓!”
若换作一个骨气软些的大臣,恐怕就要让步了。
可温宓不会,她的阿姐、喜鹊,还有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,都不该枉死。
周暮、周茹,她们永远不值得她可怜。
温宓毫不退缩地对上皇帝的目光,徐徐道:
“皇上难道也想做那昏庸的魏灵帝,包庇妃嫔不成?”
这话何止是无礼,简直是大逆不道。
可温宓就是说出来了,还说得坚定而稳重,“皇上应以大局为重,还那些冤魂一个公道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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