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遗像怪怪的对我笑,我顿时回过味来,心想或许刚才女人并不是眼花,而是真的看到这遗像眨眼了。
一时之间,我端着遗像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,扔也不是,拿起不是,心中惊骇到了极点。
“马…马大师,你不舒服吗?”或许是女人发现了我的异常,也和我一样站住了脚,低声幽幽的问我道。
我暗暗吞了口口水,这才回过神来,侧脸打量了女人一眼,战战兢兢的道:“没…没事,咱们走吧。”
遗像一进大厅,顿时一阵痛哭声传来,此时,终于可以嚎丧了,女人也没再管我,和那些蜂拥前来的亲属一道呼天抢地的哭了起来,压抑多时的悲伤终于有了宣泄口。
我规规矩矩的将遗像请到灵堂正中,又连磕了三个头后才长松口气,一溜烟头也没回的跑到了爷爷那里,心想着终于完事了。
回到爷爷那里一看,只见爷爷正坐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抽着烟,见到我来之后连身子都没动一下,这样子看来根本就没走的意思。
“爷爷,大功告成,咱们走吧!”
爷爷不想走不表示我想留,因此我一过去就二话不说拎起了爷爷的木箱子挂在肩上。
“丧事不完,咱们走不了”,爷爷头也没抬,冷不丁的回了一句,顿时如同一桶冷水临头浇下,惊得我呆立当场,不是说好的只是画像么,怎么还带守夜的啊,不再这么玩的啊。而且,咱们和这死者非亲非故,轮也轮不到咱们守夜啊。
我顿时不依了,看着爷爷问:“爷爷,你是觉得钱没拿够么?”
“放屁”,爷爷一听顿时怒了,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我吼道:“个小毛崽子,就知道钱钱钱,你看劳资像是这种人么?”
我撇了撇嘴,对爷爷这话完全持怀疑态度。
之所以这样是有原因的,要知道,爷爷在咱们那一块可是有名号的,人称“马上给”,为什么呢?因为有好多次爷爷帮人画像,刚一画完就直接开口收钱,而请爷爷过去的人都是家里有丧事的人,哪里敢得罪爷爷,于是只要爷爷一开口了,东家就立刻回道“马上给”,而爷爷“马上给”的绰号就由此而来。
这时之前那女人走了进来,眼睛看上去又肿了一些,一脸的哀怨,手里拿着一叠钱,纵然是我这种没心没肺的旁人看了也不由得一阵心酸:多年轻的女人啊,这就守了寡了,真是前世造孽哦!
“马大师,辛苦您了…”,女人走过来将钱递到爷爷手里,才说了几个字声音就再次哽咽。
爷爷数也没数就将钱一把收下,之后轻轻摆了摆手道:“不辛苦,这也是我份内的事,你也节哀,身子要紧!”
我看爷爷虚情假意的样子,真想装作不认识他,这老头,也忒贪财了些。
女人轻轻点了点头,又说:“马大师您请收拾一下,我这就安排人送您回家。”
说到这里,女人转身就要向外面走去。
“慢着”,爷爷突然开口喊住了女人:“今天我们就住这里了。”
爷爷也没说原因,就这么突兀的说了一句,让人好生费解。
一旁的我更是一愣,心想他这钱也收了,好人也做了还不走,怎么还想留在这里蹭顿饭呀?
女人也是一愣,一脸疑惑的看着爷爷。
“令夫心有牵挂,所谓相见即是缘,老汉既然接手了这事,便想超渡一番,让令夫好好安息,同时我也好积积阴德”,爷爷干煸的嘴巴咂了咂,这才说出这句话来。
一听这话我顿时乐了,心想超渡那是和尚道士的事好不好,跟咱画像的有毛的关系啊,真是够多事的,还说得一套一套的,也不怕人笑话。
女人听后顿时脸色一变,看了看爷爷后低下头去,像是在想什么,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丝笑容说:“马大师肯亲自超渡亡夫实在是太好了,不过,这里条件简陋,只怕您身体受累了。”
“不碍事的,如果冷我再喝点酒暖暖身子就成”,爷爷大咧咧一挥手,显得毫不在意。
“好的,那就有劳您了”,女人微微一笑,转身进了大厅,将我和爷爷重新留在这里。
我一声没吭的站在旁边,真想骂这老头子几句才好,都拿了人好几千了还想着喝别人的酒,你累不累啊?况且,这里可比不得宾馆酒楼,这里是殡仪馆啊,到处都是死人,你这酒下得了喉么?
“怎么了,不乐意了?”爷爷一脚踩灭了烟头,随手丢到角落,最后才瞟了我一眼,慢悠悠的问道。
我冷冷的哼了一声,实在懒得理他,于是将头一转,却又看见了正直愣愣躺在冰棺里的死者,于是暗道一声晦气,索引一骨脑的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。
“死人事,活人办”,爷爷长叹了一口气,又重新坐了下来,悠悠的道:“这活咱们既然应了,就得负责到底,这就是你们读书人说的‘职业素质’,懂吗?”
他这不说还好,一说我更是来气了,还什么“职业素质”呢,你不就是贪人点酒么,说得这么好听。
“咱们一画像的,难道还管埋不成?”
不过,最终我还是觉得那话有点伤人,生生咽了回去,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,于是又呛回了一句。
“放屁”,爷爷一听立马怒了,将刚叼在嘴里的烟又拿了出来,指着我的鼻子道:“个小兔崽子,什么叫画像的?咱们是画师,画师,你懂么,这要是在老时代,咱们可都是吃皇家饭的人,连皇席都得给上几分面子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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